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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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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清晨蕭遙從司秀的帳子裏出來後,她便覺得,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說不出的怪,個中緣由,她又怎會不知?

幾日後拾九跟在應前輩身後進來,應前輩撫著長長的白須,瞪著一雙圓眼笑瞇瞇,“小十九,來來來,將阿遙的生辰八字寫下來。”

“……”蕭遙楞了眼,真道是她忙裏忙外都在寫信,錢又流水一般地花出去,這幾人倒好,無聊了便來找她的笑話。

不消說是她的生辰八字,恐怕是她家裏幾頭牛,手上幾畝地他們都知曉得一清二楚,拾九隨著老頭子,拿著紅紙便在上頭寫,“嗯——這是司秀和阿遙的八字,您老給看看。”

老頭子道貌岸然,身上還是一系灰衣道袍,舉著紅紙掐著指算,看上去還真像是那麽回事兒。

“老頭子今日夜觀星相,北極星盛,喜事將近。”應前輩嘿嘿笑,“果不其然啊。”

“什麽東西,神神叨叨的。”蕭遙低聲抱怨,卻也不敢給前輩聽見,開玩笑,司秀一身的武藝都是跟著這老頭子學來的。

“你們這事兒啊,要辦得越快越好,且要在北方,諸事大吉,嗯——再待老頭子算算。”

他又是掐指又是念叨,司秀便在這時候進來了,笑意盈盈走到蕭遙身後,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神態親昵,她也只隨他去。

“天定姻緣,違不得違不得。”老頭子搖頭晃腦,睜眼道:“司秀,你命裏煞氣重。”

司秀垂眼,“師父早提過。”

“你命與眾生無緣,本是一生孤獨的命,今生卻有一段天定的姻緣。”老頭子撣了撣道袍,高深莫測的臉叫人看不出真假,“她不是此界人,自也不怕你命中煞氣,你此生只有這一人可與你相伴,果真是天定的緣分。”

拾九快睡著了,她的師父算命,半準半不準,卻總裝出一副道長的樣子,喝酒吃肉這些事卻也不少幹,他說的話誰也聽不出,蕭遙卻因一句話驚了一跳。

“什麽界不界的?”

老頭子瞪著一雙圓眼看她,“小姑娘自己清楚得很吧,累了累了,司秀命格奇特,算一卦要耗費老頭子多少心血,得好好補補。小十九。”

“在。”拾九撐起腰,打了個哈欠。

“老頭子要吃醬肘子。”

“……您老歇歇吧,這地方哪兒有醬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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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就要吃!”

“行,待離了漠北,再吃不遲。”

“小十九!”

“……”

眼見著兩個人一個固執一個無奈走出了帳子,蕭遙嘆了口氣,這世界上高人不少,大智若愚的也不少。

“阿遙。”

他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覆在耳廓上,癢癢的感覺帶的她半邊身子都麻了,側臉便能看見他俊逸的臉,他眨眼,長長的眉毛清晰好看,那雙桃花眼裏,滿是笑意。

“啊?”她應他,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唔——我也要吃醬肘子。”

“……”

草原上又傳來嘹亮高亢的牧歌,雄鷹展翅往雪山飛去,高高的雲潔白柔軟,在這個地方,輕易就能令人敞開胸懷,有人在馴馬,也有未被扣上馬鞍的幼馬,奔跑,嚎叫。

七月初的一日,太子領一百人回京,離開時太子拍了拍司秀的肩膀,二人沈默不語。

性命的交托。

蕭遙的馬術還是那麽爛,拾九決定給她惡補,這日天還未大亮,便叫醒她邀她騎馬,蕭遙欣然應允。

起初的驚心膽戰到後來的沈著穩當,拾九確實是一個好的老師。

騎馬時不害無傷常會站在一旁,無傷仍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害卻笑得開朗,時不時讚她一句“真不錯”,雖然是單純的鼓勵而已,蕭遙卻備受鼓舞,練得越發勤。

蕭遙的這匹馬叫做“驚風”,是一匹棗紅色的馬,亦是司秀親自馴服送與她的,叫她同驚風熟悉了幾日,如今再騎在馬上,姿態還是挺不錯的,至少司秀也不再嘲笑她馬術爛得一塌糊塗了。

如今司秀再商量皇城布局及兵防時,會拉上蕭遙,時不時問問她的意見。

七月半,中元節,亦稱鬼節,這一日,戰士們會被允許燒紙錢祭奠亡魂,不會有人在這一日征戰,因這一日傳說鬼門大開,正是陰陽交匯之日,在這一日亡去的人,靈魂不得安息,要墮落為厲鬼,故本朝中亦有人言是“休戰日”。

軍營中有人為兄弟親友燒紙祭奠的,或哀怨或悲傷,但鮮有人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正是衛我國家的英傑兒郎。

中軍帳裏,司秀仍在安排布圖,務必要做到滴水不漏,這一日,蕭

遙收到了一封自皇城中來的信。

送信的人蕭遙見過,是那一日她被孫成擄去後同司秀一道前來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暗黑輕裝立在洞外之時,她驚鴻一瞥,卻記住了那個人通體的陰冷。

隨心同此人一道,到了漠北,蕭遙見到他時,他渾身是血卻硬撐著站直自己的身軀,將信交出時,他暈了過去,隨心本就擔心著,如此一來更是直接在中軍帳中施針救人。

忙了一夜,確定肖泉傷口已無大礙,毒也已解,隨心便扭著肩膀出了帳子,蕭遙正等在外頭,隨心便笑,“那日後我急得跟什麽似的,你卻跟著公子私奔了。”

蕭遙正色,“非也,我二人門當戶對,既無深仇大恨又無恩怨糾葛,何來私奔一說?”

隨心一臉“嘁”的神情,“瞞著眾人不說,去哪裏也不說,又是兩個人相攜跑的,不是私奔是什麽?”然後她又擺出糾結的臉,“不對呀,聽你這語氣,你兩個是私定了終身兩情相悅了?”

蕭遙白眼,“是是是,我要與他一道過了,約定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你待如何?”

隨心再忍不住,狠狠地笑了起來,她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隨心越過她肩頭向後指了指,她轉頭看見一雙桃花眼裏流露出綿綿笑意。

“非卿,不娶麽?”他說。

他來找她是因為那封信,她紅著臉跟著他身後亦步亦趨,生恐他一轉頭用低沈的聲音來說些讓她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話。

拾九與他們讀了這封信,大抵是蕭家同意了他二人的婚事了,亦同意了讓他二人在漠北辦一場簡單的婚禮,既是蕭覆生親自寫信,便是蕭家表明了立場,她擡頭去看司秀,卻見他正看著他,眼角微揚,很開心的樣子。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應雁飛本想打趣幾句,被有眼色的拾九拉著出去了,無傷冷冰冰自顧自走了,不害便也跟著他出去了。

蕭遙方覺得氣氛不大對勁。

“咳,那個,信來得真不易呵,呵呵。”

“嗯。”

“真要好好謝謝肖泉,不然此信要晚上幾個月,蕭家在皇城,也不知會如何了呵呵。”

“嗯。”

“……”找不著話了。

“阿遙。”

“啊?”

“與你成親

,不是為穩定蕭族。”

她垂眼,“我曉得。”

“那你曉得我是為了什麽麽?”

“……”

他拉過她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冰涼的發絲上細細磨蹭,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莫名覺得溫暖安寧。

“不為什麽。”他道:“就是想娶你,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

她眨眼,心跳得飛快,這這這,這是司秀的告白啊,這居然是司秀的告白?

“你居然是一見鐘情?”她傻不楞登地道:“一見鐘情喜歡上的大部分都是容貌,你膚淺!”

自打跟了司秀,蕭遙胡攪蠻纏的功力上升了一層。

“嗯——我初見到你時,你還談不上有沒有什麽容貌。”

那時,她散著長長的發,稚嫩的臉卻掰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來對著一個乞丐說:“你與我相比是窮人,我與富人相比我亦是窮人,既然大家都是窮人,為什麽不是你與我錢而是我施舍你錢?兄臺,我近來手頭緊得很,你借我些唄?”她說的那乞丐啞口無言,讓他啼笑皆非。

“搞什麽?”

“唔——那時我便想好了,今後非卿不娶。”

“……”

他抱著她低低地笑,她卻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隨心似乎很關心那個叫肖泉的人的傷勢,平日裏對什麽都不上心的人,對這個人卻照顧地細致入微。

蕭遙覺得很神奇,又被應老前輩帶壞了,她便趁著隨心給肖泉施針的時候對她語重心長地道:“隨心姑娘,我見你今日紅鸞星動,必有桃花近身。”

隨心那號稱沈穩如磐石不動的手便抖了兩下,針稍稍偏了,好在並不是什麽要緊的穴位,她只在他那紮錯針的穴位旁邊按壓了兩下便繼續施針,但那昏迷中的人眉角卻似抽了兩下,隨心很開心,“想來是他覺著痛了,這便快要好了。”

蕭遙嘆氣,這是打算無視她了,後來她將這件事告訴司秀的時候,這位即將成為新郎官的將軍對準妻子被無視這件事很重視,當下便讓拾九來請隨心,恭恭敬敬給她做足了臉面。

“久聞隨心姑娘醫術高明,有起死回生之術,醫術賽扁鵲勝華佗,又有一顆天下無雙的菩薩心腸,全天下何人不知‘騎驢醫仙’的名號,隨心姑娘心善,便是對野

花野草也關愛有加,實叫我等欽佩。”

這妖嬈的美人將隨心誇得真如同個神仙一樣,讓她飄飄然的,接下來便是,“我朔北之地,將士為保國家鞠躬盡瘁,多年征戰這大大小小也累了不少重病,將軍心善,想到隨心姑娘妙手回春,正想請姑娘,唉姑娘你說……”

“你不必說了。”拾九一番誇讚,又加上我朝將士為國獻身,叫隨心那半點看不出的仗義之心發揮得淋漓盡致,不消她說完便自己主動要求支援軍醫,“我雖是一介草民,卻也應當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只不希望你們不嫌棄。”

拾九大喜過望,“不嫌棄不嫌棄,如何會嫌棄呢,姑娘面善心善,果不負‘醫仙’之名,只是軍營之中,醫務繁重,姑娘只要不嫌累……”

“不會,我不怕累。”

在此後的幾日裏,隨心後悔死了當初的一番豪言壯志,她快累死了,只有在晚間抽出丁點的時間來照顧肖泉,她可算是沒有了休息的時間。

自此蕭遙對司秀的敬畏之心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惹了誰也別惹惱了司秀。

作者有話要說:農歷七月半是叫中元節和鬼節,到了七月半左右我們家裏總要祭祀的,不過後面的休戰什麽的純屬瞎編,嗯——就當是崇尚和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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